随便写点。
wb:十五色狂想涂鸦本

点灯

作文比赛瞎写……没啥内容,基本上是情节复述……OOC,语言偏差警告_(:з」∠)_

       1
       他竟不敢点灯。
       满手翻滚着的液体,正在这间小阁里散发着锈味。倘使他真拿这双手去点了灯,那整间屋子便要盈满锈色。他不敢见那猩红,更何谈点灯。
       他在黑暗的锈味里拔出压衣刀。那刃光四溅,短暂地映明了室内的光景:不久前尚在温存的鲜活肉体趴伏在地,血汩汩地流出——
       他不忍见,只敢仓皇而逃。木阶反应迟钝,总要等他迈出下一步才吱嘎一声,一级一级地跟在后头,倒像是跟着那无边的血光来追逐他似的。阶下俟着那个虔婆子,举着盏灯,出于礼数,没去照他,只是谄媚地问:“押司,怎的下来?我家的又闹脾气了不是?”
       他真害怕那盏灯!他自己心头的灯早在多年世情浇筑里灭了,今天手上翻滚的血,从那女人腹中一直追到脚下的血,偏像灯油,死死地要扒开他的心肺,去点那盏早夭的灯!他远远地立在台阶上,甚至还要倒退几步,去避那灯光:“不不,我只是乏了,想回家歇着。”
       那锈味渐渐地也钻进虔婆鼻子里,她一壁呵呵地笑,道“那也好”,一壁冷不丁地举起灯来去探锈味的来源。他手里的刀是显见的了,刀上滴下的血是显见的了,一路回溯,血的主人也应该显见。阎婆终于惊叫着扔了那盏可怖的灯,喊道:
       “我的女儿呀!宋江杀人啦!”

       2
       “牢头,烦你点点灯吧。”
       他听见一旁的声音虚弱地说。
       “明儿午时就上赶着去投胎了,还是省省灯油吧。”
       他听见远处一个声音如是说。
       “如果不点灯的话,连今晚这顿临行饭都吃不好。实在烦累您,就当做是给我们两个死罪徒照那黄泉路吧!”
       狱卒骂骂咧咧地踹了他们的牢门一脚,却有了动作,听那叮叮当当的钥匙声,可能是被说动去点亮狱道里的那盏灯了。
       不!不!他羞于见这光亮!数月前,他多么恣放呵!在那浔阳江头买醉,在浔阳楼壁题诗!阎婆惜的血揉上酒,这上好的灯油,应已在那壁上狂章里燃尽了。“敢笑黄巢不丈夫”!他多么恣放呵!倘若他心头的那盏小灯有几分光彩,应在那日里尽了。那是多么不受羁靮的一个傍晚,等他踏着血阳下楼,入了尘俗的樊笼,那超凡的宋江所题下的诗,也都可全抛却了。以至于官差来拿他,他也不过好奇,敢在那反诗后题名的“郓城宋江”,是哪位他不认识的宋江呢?
       现在,超凡的宋江燃尽了灯火,可以走了;而尘俗的宋江,却要留在这世上吃他烧下的灰烬!他把夜壶里的秽物浇头,手舞足蹈地自认是天帝女婿。有个人跟他说能将他救出,最终自己软在了他身旁,现在叫着狱卒点灯——
       “院长,小可以为不必点灯,也不必劳烦这位差拨大哥了。”他攥紧身边人的手背。他知道有一句“为何”在那人喉头翻滚,最终还是咽下。差拨嫌他反复无常,侮骂更甚,只留下了一片黑暗给他们。
       他扶着戴宗站起,一步一挪地到了桌边。伤口撕得他火辣辣的疼,那是残留在他体内的灯灰往外灼烧的。他们在黑暗中吃完了送行饭,那肥美的猪油像他想象过的入喉的血,腻腻的,倒像又要流进什么擎灯的容器里。

       3
       上元的东京整个儿是一盏灯。四处曳曳地亮,没个闲地置放黑暗。他静坐在这阁里,等着天底下最盛大最神圣的光来照明他。
       梁山上总是无灯。不论上来的人言何冤屈,有何借口,入了那山南水寨,便再也不是能在光下的人了。林冲怕在那灯下见着妻子的笑影,秦明怕在那灯下见着青州城外的瓦砾场。倘若遍数梁山,真有个可在灯下大喇喇的站着的人,恐是李逵。他斧下多亡魂,可他却最不惧,仿佛心里常有一把烈火,能把这些阴气重的东西都蒸干净似的。不过他也有怕的东西,那是他母亲的一段大腿骨。
       没有谁不害怕灯、不害怕光的。尤是现在,燕小乙伫在他跟前,说着所谓他们梁山冤情得雪、官家已下密谕准他们还可报国、封妻荫子指日可待云云。天底下最盛大最神圣的光自身也怕光,怕那梁山的火光,怕那江南的火光。屏风上燃着的四大寇,哪个不是可以把大庆殿烧个精光的呢?幸而,柴进终于是把那梁山的名讳刨去了,该填补上的,是新的灯油。
       他听完汇报,整好衣冠,毅然地走出这香暖的小阁。小阁外万家灯火,莹莹作了流光,同山上千百兄弟渴盼的眼神一起,燃了新的烛火。阎婆惜的血早已干涸,黄巢之志也尽付东流,其实这些灯油自始而终,也从未在他体内点燃过。
       他始终是郓城里那个开济天下的刀笔吏,灯始终是那盏忠义的灯。

       4
       吴用已在床边守了一夜。帐下多少军情飞急,他都赶在早先处理完了。剩下点空余,全落在主帅身上。自张顺魂归涌金门的音讯到宋江耳里,这位全军主帅已昏迷了一天有余。现下医者说他要醒,吴用不敢不尽心,只是陪在床畔。
       宋江眼睫微动,终究是醒了。始终紧攥着他手的吴用最早感觉到,正探身打算去点灯,却被宋江虚虚地按住了身形。
       “军师,别点了,我们就在暗里说说话。”
       这个称谓宋江已是许久没道过,今日忽提,竟有恍如隔世之感。吴用贴近宋江脸侧,好让那轻微的声响在脑中更清晰些:“哥哥,你说罢。”
       宋公明叹口气,阖了眼。
       “军师,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。
       “倘若我当初不赴东京,不向官家讨那一道诏旨,或许我们还在那水泊里快活饮酒,恩怨共酬,兄弟们又何苦葬身在这江南,连个全尸也未必寻得。
       “我以为招安能为你们讨个封妻荫子,讨个一世平安,现下……”
       吴用忽的把那簇火生了起来,光不强,却隔着眼帘把宋江刺了刺。
       “哥哥,你说什么傻话呢。你以为你是谁,要为我们在前头点一辈子的灯吗。
       “无论你是对是错,我们也不在乎。只要想着你那把自己当灯点着的傻劲,我们拼了这贱躯,也总要圆了你的愿的。”

       5
       这盏灯终究是被一杯毒酒浇熄了。
       宋公明,你可知,你这盏灯火所飘移的径迹,都被忠实地记入一本书里。许多人也举着灯,要去那文丛字隙里寻你。有人想寻一个奸猾狡诈的你,有人想寻一个懦弱无用的你,谁知你这盏好灯啊,照出的都是他们的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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